2008年2月16日 星期六

環境藝術行動中的巫師與神話創造

環境藝術行動中的巫師與神話創造
文/林純用

會寫這篇東西,也許是我個人想為藝術進入社區找尋一個理由,因有人質疑:「社區需要藝術嗎?」這問題聽起來好像是在問人類需要藝術嗎?如果對藝術的需求是來自於人類的生存本能,則答案是肯定的,但是否這樣就能為環境藝術行動找到理論的支持。因又有人會問:「好,那社區需要什麼樣的藝術?」對於這個問題,我無法作答,因為惟有實踐才是硬道理。
這裡我將從原始藝術的產生及常民信仰的組成,來聯想藝術家與社區的關係及其角色扮演。會有把原始社會的藝術拿來比擬於環境藝術行動,是因為北回歸線環境藝術行動在嘉義推動的這兩、三年,本身就是在創造神話,而對神話的保留與傳承往往是原始社會創作的動機。
神話的創造[1]
越來越多的證據顯示,原始社會的創作活動是為了神話傳承之需,是整體社會結構的重要組成,甚至攸關族群的生死存亡,其與神靈溝通儀式中的繪畫、雕塑、音樂、語言無一不與生活相結合,並作為人類心智活動的外顯而成為族群的共同記憶,是以其創作的目的不在藝術或者是為藝術而藝術。
在原始社會從事與神溝通或是創作的人會被承認是具有法力的,我們可統稱這一類人為巫師,而在北回歸線環境藝術行動裡我們就稱他們為藝術家。藝術家進入社區其身份就猶如原始社會的巫師或是台灣常民社會裡的乩童,其法力的產生來自於差異性與神諭[2]。當神諭被藝術家以各自不同的體認帶入不同的社區,首先就要找到「桌頭」來協助解讀神諭,這就像社區的一些領導人所擔任的角色,再者最主要的組成部份則是膜拜者,而惟有社區居民的參與才能促成這樣的組合。
在神與膜拜者之間,乩童與桌頭成了人與神的溝通管道。原始社會的人們會通過儀式的舉行來與神進行交流,而儀式的產生,經常是結合不同的藝術行為。當乩童或巫師達到通靈或恍神的階段時,人們就知道要準備收受神諭,這時神諭才是真正有效的。表面看來神諭是由上而下的單向旨意,實際上人們也會利用自己的主觀意圖來左右神諭的產生與結果,這時人與神的溝通便是雙向的,而神諭的產生通常是群眾意志的集體表現。
我想從這裡轉而述說藝術行動與傳統社造的不同,主要就在溝通的手段與對象的差異。因為藝術行動的溝通主體是藝術家與居民,其手段為藝術,剛好可以觸動人類內心底層的創作欲求,那是一種基於生存本能的反應,這種本能只因社會的高度分工而消褪在潛意識之中,藝術家們不過是利用了藝術咒語重新喚醒社區居民的那份遠古記憶。不同的藝術家進入不同的社區,咒語的施放就會因人而異,這代表著沒有統一的格式、沒有標準化作業手冊(統一格式經常是由上而下的單向旨意),正是這樣的差異性讓藝術進入社區產生了意義。不用參考所謂成功案例,所有的過程與經驗都可以成為共同的記憶,因為一切都是創作而不是抄襲,既是創作就無所謂的成功或是失敗,有的只是投入的程度問題而已。而傳統社造則是希望完成所謂的典範,典範提供成功經驗,進而告訴他人標準作業為何。可是!環境藝術行動無法提供這樣的典範,但我們可以說出藝術進入社區的難處與挫折、巫師角色的光環消逝或是自我定位的錯亂,可貴的是這些過程或可成為神話而流傳於後。
法力的消褪
若真能如此,藝術將由人類生活的邊界而再度成為主體,進而超越主體[3]。可事件要成為神話之前,總要經過時間或距離的蛻變,先要走進歷史,繼而形成傳說,最後才能造就神話[4],因時間與距離是最能形塑人們對遙遠記憶及遠方事物的美好幻想。所以這裡我想先抛開神話,再來談談巫師的困境。
去年的神諭「藝術家變成居民,居民變成藝術家」,有效的達到其咒語的自我催眠作用,以致於當我們說出這十四字箴言時,是真的想去達到這樣的大同世界,藝術家們努力讓自己能夠融入社區,居民們也能由最初的猜疑到接受藝術的洗禮。然「常人貴遠賤近,向聲背實」[5],巫師之所以有法力就在於他異於常人,法力的高低往往取決於人們對於他們的「不」瞭解程度,當藝術家盡全力的在與社區打成一片時,可能就是他自我毀滅的開始。所以當藝術家真的變成居民時,其藝術咒語的效果勢將大打折扣,這倒未必是居民不再接受藝術,相反的,更有可能是居民們已經瞭解或學到了咒語,也就是居民真的變成藝術家時,藝術家與居民兩者的差異拉近,神秘感消失,藝術家自然就會失去當巫師的權力。所以藝術家身份的自我消滅過程正是環境藝術行動的逐漸完成過程,藝術家或許能通過這樣不斷的自我摧毀,才有可能不斷的重生,這樣的消長作用似乎也是藝術行動初期所始料未及的[6]。但似乎惟有不斷地通過這樣的辯證過程,才有可能完成這「新類型公共藝術」的螺旋循環、向上提升的歷史曲線。
上述提供的是一種完美的想像,法力消褪的另一種可能是動能的消失。有無數的理論解釋人之所以需要旅行,最重要的一點是關於新環境會對人類的創造力產生巨大的提昇。當藝術家剛進社區時,尤其是都會型的藝術家要進入嘉義這樣農業型態的村莊時,心理上應該會是夾雜著陌生與新鮮感,雖然新環境可能對其生活會造成不適應等問題,卻有可能成為他創作的動力所在。從這點看來,「遠來的和尚(巫師)會唸經」似乎就可以成立,因為人在新的環境裡,是最能感受到那環境中特殊的氣味(不管他願不願意)。而藝術家之所以成為藝術家,可能就在於其感受能力異於常人,能從一般人習以為常的事物之中發現特出之處罷了。然而當藝術家在同個環境中待久了、生活久了,新鮮感消失了,不再對尋常事物產生好奇之心,對環境的不敏感而導致法力的消失,這時藝術家就變成僅是居民了,那作為居民的藝術家該如何維持他的創造力呢?
所以創造一種競合的模式,或許可以避免這樣的情況發生;也或許這不會是藝術行動的問題,畢竟多數藝術家進駐的時間長度還不足以達到真正熟悉社區的程度;也或許藝術家們把駐村當作旅行而不是生活、當作遊戲而不是工作,而這之間的差異正是參與行動的藝術家們最難拿捏的地方。因為他們一方面被告知是來生活的,不要有太大的成果壓力;另一方面又要擔負「以藝術豐富社區」的重責大任。而這種矛盾或許是環境藝術行動最可貴的地方,一種新型態的「在地實驗精神」──推翻他人或被他人推翻;推翻自己或被自己推翻。只要不怕推翻就能避免因循苟且,所以藝術家駐村的最高境界,應該是既是旅行也是生活!既是遊戲也是工作![7]
冷熱之間
文化局長鍾永豐在去年的環境藝術行動尚未開展之前,曾有遠見地下達了兩個指示:首先就是「環境藝術行動不要有成果的負擔。」有了這個前提才有可能讓我們在「旅行與生活」、「遊戲與工作」之間游走,讓藝術家們有自我辯證的機會;其次是「把關係弄對了,把藝術的土壤弄好了、施好肥了,不管丟下什麼種子,它自然而然就可以長出東西來。」這話說得簡單,要放手給藝術家們這樣搞,恐怕他也是公部門第一人了[8]。而策劃人吳瑪悧真依照了這樣的理想去規劃,所以她把藝術家們「丟」到不同社區,讓他們各自發展,結果也真如這些「先覺」所預想的一般,「裏子與面子」[9]都有了,這是去年。
今年,我們發現神話的建立並未如我們想像的容易,首先是經費預算倍增,關愛的眼神也倍增;參與人數倍增,組織結構也倍增,而關係複雜度則是以平方計。若將這兩年的藝術行動作一番比較,首先在行政操作上似乎就有冷熱的差異。由於去年是第一次辦理藝術家駐村,大伙都有一種新鮮感,加以行政結構單純,溝通管道順暢,靈活度夠高,即使所有人都沒有類似的駐村經驗,對社區居民、藝術家或是行政人員而言,出現了狀況也都能立即採取各種不同的應變方式[10],加上藝術團隊幾乎每天在社區「博暖」[11],的確很容易感受到活動的溫度,所以可稱之熱操作。但另一方面由於是首次辦理,形成去年主要的力氣是花在梳理人的關係上,所以較少去關注到藝術家進入社區之後,藝術的完成度及藝術與社區的真實需求有否契合。
所以為填補去年在藝術完成度上的期待,今年文化局與策劃人便針對社區的不同屬性,希望在社會性與藝術性兩者兼顧之下研擬出新的駐村計劃,故在參與的社區之中選擇了四個具有議題發展潛力的社區,各安排了一位召集人,而召集人底下又各有人數不定的藝術團隊(從三個人到七、八個人)及一位助理,以協助這四位召集人以各自不同的學術背景,去完成策劃人預設的議題。在今年的駐村過程裏,不同的召集人有人以任務分配的方式完成計劃,有的以自由的方式任其發展。從功能上來看,召集人其實就是單一社區或地區的策劃人,這個設計從結構上而言是漂亮的,似乎這四個社區自此就能各自完成預設的議題,而建立這樣的模式應該是有利於未來結合社區營造的永續可能。
所以藝術行動就從去年主要處理人的工作,演變到今年希望利用組織架構的模式去自我完成;加以活動規模擴大、組織層級變深,冷操作似乎就變得不可避免。其中較為明顯的部份表現在進駐不同社區的藝術家,彼此之間的互動沒有去年緊密,反而是社區的「頭人」們會相互觀摩交流,主動性增加了。只是,完整的架構模式一旦建立之後,藝術行動是否就又變成另一種社造典範,那不就與前面的論說自相矛盾?還好!藝術行動終究還是不完美的,因有人在領導統合的關係上出現自我定位錯亂的問題,當然還有其他,感謝這樣的挫折讓藝術行動不必成為典範。
萬流歸宗
或許對於環境藝術行動的解釋只能用「道可道,非常道」來說明,而其理想境界就在於「無為而治」。為什麼寫到這裡會讓我想將其與老子聯在一塊呢?哦!因為前面似乎都還沒有談到神與膜拜者的部份,就常民信仰的結構而言是不完整的,所以這裡我就嘗試來說說這不可說的部份。
先說今年的新增名詞「召集人」與「助理」,好吧,依照這篇文章的邏輯,召集人就像巫師的頭頭,照階級的關係上看,他應該是法力最強的巫師,尤其是由神的位階下凡來當巫師的召集人。可能是轉換的過程出了狀況,召集人在由神轉變成巫師時,神力卻沒有轉換成法力,但他沒有或者不能告訴位階低的巫師們,實際上他已經失去了神力了。既然召集人失去他的神力,照道理,助理們應該像護法一般,去協助他完成任務,豈知找來的助理們,其本尊是金童玉女而非天龍八部,尚待長成。但本來這也沒有什麼問題,只是我們都對自我的期待太高,相對地對他人的期待也太高。期待與現實的落差形成巫師群的內部緊張態勢[12],法力與神力並無法因架構的完整而得以發揮其預設的神話,至於有沒有相互抵銷,膜拜者可能也沒能看出來,但作為桌頭的社區領導人是一定感受到了這股不協調的力量。至此觀世音菩薩便應該化現調和,但我不是祂,我不過是素還真跟前的秦假仙。而南無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終究在危急存亡之時顯聖,化解了巫師們小小的心理衝突。感恩巫師的衝突,讓我們有機會看到神力的展現。
其次有關「議題」的設定,相對於神諭的虛幻與不可捉摸,議題顯得就過於實際,實際到讓藝術家失去天馬行空的那雙翅膀,也或許這樣的設定是對應於社區的真實期待,然而,我不禁想要看看,若是沒有議題的設定,這些巫師們能搞出什麼新把戲來,甚至於巫師也不一定是做他擅長的法事,巫師能不能去耕田呢?[13],耕田是膜拜者的日常生活作息,當巫師耕田時,其與膜拜者的身份就勢必反轉,對於這樣的一個想像或可等到日後來實踐。
也或許是我們還沒參透玄機,沒能真的理解藝術家的特質,或者說沒有瞭解到藝術的本質,其實藝術本來就是由定性走向不定性,反之亦然。自由與創造、生活與真實,不是天平的兩端,它其實是生命的一體兩面,所以對於藝術行動要進入社區,只要能維持它的創作性格,在態度上是誠懇的,便能有所據。
而原始藝術之所以感人就在於真實,一種出於本能的真實,其力量是來自於相信,而不是征服。所以藝術若能回歸本能,從人的原點出發,真正做到自然,不做作、不強求,順勢而為,則可事半功倍。俗話說「先顧肚子,再顧佛祖。」這是常人對於參與公共事務最基本的優先次序選擇,環境藝術行動若是能夠做到藝術進入社區時,是以融入生活的方式進行,「讓藝術成為生活,讓生活充實藝術。」創造出屬於社區居民共同的記憶與神話。讓社區居民相信推動藝術行動是既能顧佛祖又能顧肚子的志業,則藝術行動這間大廟自然就能香火鼎盛,藝術改造人心的事業就能常常久久。
[1]此篇文章緣起於筆者與周靈芝、楊惠雯、許純僖於東後寮閒聊之後的靈光一現,而「神話創造」一詞為周靈芝提出,筆者則提出「神諭」的看法。
[2]藝術行動的神諭在去年是讓「藝術家變成居民,居民變成藝術家」、今年是「讓土地長出藝術,讓藝術豐富社區」。藝術家與社區居民的差異則是多方面的。
[3] 此語出自文化局長鍾永豐的談話。
[4] 此處歷史、傳說、神話的三段式發展為筆者引用鄒族長老高德生的談話內容。
[5] 語出曹丕「典論論文」,此話常被社會學家陳泓易引用,今延用之。本文有多處概念受陳泓易的教學啓發。
[6] 藝術家王耀俊、林彥伶夫婦進駐豐山社區,真正是把自我當成了居民,形成藝術家身份不斷的自我摧毀。
[7] 尼采:「男人的成熟,表現在恢復他孩童時期對遊戲的認真態度。」
[8] 因為現在公部門的多數長官就想著要如何的擠出成績,好巴結上級,誰還管基礎建設的事,尤其是這種看不到的人心的潛移默化工程。
[9] 2006年的環境藝術行動得到台新奬的提名與入圍,是藝評界對公部門活動的一種肯定。雖然沒有得奬,但事後想想,沒得奬可能是一件好事。
[10] 去年萬錦珠在布袋鎮住了一段時日後,發現自己與其他藝術家的駐村方式不同,立即調整方向,在布袋嘴文史協會的協力下進入社區。
[11] 去年梁莉苓進駐和興社區時,就曾發展出一套如何在飯桌上進行藝術行動的武功秘笈。
[12] 這裡尤指進駐太和的藝術團隊。
[13] 太和的藝術團隊曾進行過「藝術家的茶」的實踐,雖然也還是在茶文化的議題內。

藝術同屬,成長同路

文/洪憲成

設立在嘉義縣民雄鄉寮頂村民權路66號的北回歸線環境藝術行動總站,座落在寒舍對面咫尺。工作總站原貌是昔日電台(放送局)宿舍,關閉了多年,無人出入。余記得童年時,這一片土地上宿舍區中央是棉花田,周邊是喬木,每到花季綻放時,開出的橘紅色花蕊含笑迎人。目前花樹不見了,茁壯蒼翠有勁的茄苳樹都有七十年以上的樹齡了。藝術站成立,正巧,本縣四大工程之一,日式招待所及周圍荒地規劃整頓完工,宛如軟硬體同步一般,相得益彰。
藝術工作站常見在各鄉鎮同心合力倡導藝術的年輕工程家回返,夥伴們一起團契、鼓勵研習,多麼喜悅。民雄鄉藉由眾多專業人士、勞工、技師以及各位多才多藝在工作站或別鄉據點的藝術家,你(妳)們離鄉背景來教導、培育本縣藝術土壤,使愛護大自然的努力能發芽、開花結果。
受邀參加工作站的木造房屋專題講座,專業講師說道:她到一個新的地方,會習慣觸摸桌子,把手指放在鼻下聞嗅,便知木板材質是否泡過不良液體,如果是用舊木材做的桌椅特別有一種原味。另一回講座主題是山林植物及水源,內容概略是:高山湖泊勿濫墾,也不可以恣意砍伐;山中溪谷淙淙水聲奔流不止,它是最自然的浩大水庫,山林破壞了,人為建造再多的水庫,也是耗財多、興利少。
2007年環境藝術行動的目標有五項,第一項是:透過藝術讓地方及人的故事被聽到。各位鄉親,願不分男女老少,如法國陋巷內的普通家庭,也愛把門窗點綴一番。就如同因血緣而成兄弟姐妹、遵行主上帝旨意便為同屬兄弟,供給人們呼吸的空氣的花草、樹林,以及出產食物的土地,也都是人的「另類兄弟姐妹」。讓我們共同成長,喜愛藝術。
謝謝在聆聽講師寶貴經典一席話後,大家一起品茗。

當我們「移動」了既定的視框…

文/孫華瑛

…這次我的角色很不一樣。去年我是單純的駐村藝術家,今年我是執行統籌,一個月的代理角色,要面對的是繁複的行政統籌和協調的工作,對我來說並不困難,甚至是熟悉的經驗,只是,很難完整的紀錄,但是,陪伴著六位助理夥伴們的對話過程,是我喜歡的。聽著她/他們說在社區現場的種種情境和限制,看著一個個年輕的生命在實務場域裡碰撞,尋找重新認識自己和關照他人的路徑,是我在意的…。

2007年的八月十五日我寫下這一段文字。關於那六位年輕生命的碰撞故事後續是….在每星期一次的工作會議上,我特別找了一次會議中的一個時段,帶著六位助理們一起經驗著敘說彼此和聆聽他人故事的「發展」過程。
這樣的刻意,是因為我發現,這是一個專案臨時編組的團隊,而助理們一進入這個團隊之後,第一時間隨即「匆匆」的緊跟著進入社區。當助理們被賦予是工作團隊中,行政和藝術家和社區三方層面的橋樑的角色時,他/她們的工作態度更顯重要。然而,行政團隊裡的成員們來到社區,經歷各式多樣的複雜的人和事的狀態時,工作者的角色拿捏以及和社區、藝術家關係的建立,甚至是每個人的工作方法和態度、助理彼此之間的橫向聯繫和溝通、訊息傳遞的效率等等,不斷影響著這份需要大量集結人和人之間關係建立的行動任務。當其中一個工作者和另一個工作者的橫向聯繫「卡」住了之後,當對話中帶著「情緒」和「價值判斷」優先於相互「理解」複雜情境時,我們開始回頭檢視「我真的認識妳/你嗎?」、「妳/你又瞭解我多少?」於是「慢慢」又「細緻」的內部「對話」情境才被看見…被召喚出來…。
如何和「人」一起工作要比如何做「事」要來得深刻也費心許多。當事情不斷接踵而來,工作者不斷被要求或是自我要求行事效率的同時,人和人之間真正的相互「理解」又是什麼?當我看見這幾位年輕的生命憑著一股熱情和興趣「靠近」這個專案行動時,彼此對彼此的「靠近」又在哪裡?或許是我長期和人的近身劇場工作經驗又夾帶著組織工作者的角色關係,對於團隊裡的人和人之間的「關係」的發展比較敏感吧!也或許是過往的經歷告訴我,不怕事情多,就怕人的狀態不真實吧!為了看見那一層真實,也為了下一步的工作關係是正面的持續發展,於是,我帶著他/她們走過了一場「重新」認識自己和他人的敘事體驗。
就從各自畫一張自己的過去、現在和未來的圖畫開始。我在向夥伴們說明這個行動的大致用意之後,每個人或快或慢的拿起畫筆在紙上塗了起來,我特別注意到本身是美術背景出身的幾位夥伴拿起畫筆來自由揮灑的神情,相較於另外幾位不是科班出身的夥伴雖然節奏慢了點,倒也能逐漸看見自己的生命圖像被一一描繪出來,這是她/他們大多熟悉表達的媒介和工具。當一張張圖像長出來之後,每個人目不轉睛的盯著彼此的創作線條和色彩,有整體意象的連環圖像、也有清晰可愛的日常生活景物,甚至是有兩張撕裂和缺席的抽象表現,於是,第一個透過繪畫表達的過程先露臉了。接下來是每個人敘說自己的畫中意境,就在一來一往的敘說和回應的過程中,我們看見彼此的生命脈絡、聽見彼此的情緒起伏,甚至是用眼淚和驚嘆聲堆砌起來的---「沒想到妳/你的生命裡有過如此的沈重負荷,以致於妳/你會如此小心翼翼」、「原來我對妳/你的刻板印象是建立在我的單一觀點」、「妳/你的工作方式是和我不一樣的,我們要怎麼讓對方理解差異」…。當我們「移動」了既定的視框,「重新」理解更細緻的脈絡之後,當「對話」是可以被允許差異和不怕批判之後…。
那份勇氣和自信,會帶著我們去抵制在自己身上被迫長出的限制和恐懼。
我們在經歷一場因為工作任務臨時編組形成的行動藝術,幾個月之後,任務完成,夥伴們回到各自的位置,妳/你會想起這裡的什麼?妳/你會感動曾經在這個計畫裡經歷過的什麼…?

不在嘉義的嘉義人

文/張育章
我曾經是嘉義縣人,至少,在那個身份證上的籍貫欄還沒廢掉以前。
從有記憶以來,小時候每年的寒暑假,爸媽都會帶著家裡三個小毛頭回嘉義省親。在島內第一條高速公路尚未開通前,搭火車是最便利的方式,但想買到過年前返鄉的車票,卻是難上加難。
有年小年夜時,我們全家一同搭爸爸的公司給員工特別安排的返鄉列車南下,集合點是萬華車站外頭的廣場。晚上十點多到了現場,只見黑鴉鴉的一大片,有如總統府前國慶閱兵的人朝,全是攜家帶眷的員工們,癡癡地等待那不斷宣佈誤點的列車到來。等了約莫兩個多小時後,終得上車。一路上列車走走停停,我們到達 斗南站時,已快天亮,坐上頭班開往梅山的公車,在山路上左繞右繞顛顛簸簸,醒來時,人已置身於在梅山市街開著西藥房的祖父居住的長形街屋裡,牲禮飯菜陸續上桌。
後來,不知是因為父親與祖父間的嫌隙擴大,還是返鄉購票及長途跋涉的過程實在令人卻步,我們每年返鄉的目的地,就從梅山與民雄縮減為只剩民雄一地。 通常是由媽媽帶著我們三兄妹提前幾天南下嘉義,再由舅舅們開車至車站將我們接回民雄的中央村老家。我們這些還在小學與幼稚園階段的表兄弟姐妹十多個人同聚一堂,穿梭於農田、魚池、晒穀場、老式平房以及碾米廠的小閣樓之間。這一年一度的大團聚與發壓歲錢,大概就構成了我童年時最美好的過年回憶。
後來回想,從小學到大學之前,寒暑假各一次的這種省親之旅,是建立並維繫自己為「嘉義人」身份認同的重要儀式。畢竟,比起那些籍貫是廣東梅縣、福建 青田、山東濟南的同學們,我們在嘉義是真正的有個可以在放假與過年時回去住的老家,雖然對於「故鄉」的認知與熟悉,遠不如我的父母親,但對於它的樣貌、生活方式以及它們與台北間的異同,多少還是可以察覺到的。
進入大學,得知班上有好幾位是從嘉義北上就讀的同學。初次見面,很高興地跟他們說我也是嘉義人,弄清楚狀況後,彷彿被潑了一盆冷水。這時才知道,在他們眼中,自己其實是個不折不扣的台北人。從那之後,我再不敢理直氣壯地說我是嘉義人,而我對嘉義僅存的情愫,也隨著自己與表兄弟姊妹們陸續在台北、台 中、高雄三地各自就學、就業、成家,日益薄弱。
今年四月,因為到世新大學參加「媒體行動者與直接行動工作坊」,碰巧地遇到了瑪悧老師,閒聊間才得知她正在籌畫已邁入第三年的「嘉義縣北回歸線環境藝術行動」。她熱情地邀約我跟一同參加工作坊的 Charlesc (莊友欣)有空時可以南下到活動現場,幫忙看看想想可以透過網路做出什麼東西,「就比照我們的『駐村藝術家』吧,反正是在網路上,也不一定要一直待在現場」。
雖說如此,但以我這幾年在淡水這邊,不管是社大、重建街、古蹟博物館或是在自家居住的社區裡闖蕩的經驗,我知道若沒真正進入現場,設身處地地觀察、理解在裡頭人們的困境與需求,並能在獲得信任的情況下與他們密切地溝通、探索出合適解決方案,那麼網路短期內所能發揮的效果,往往是遠不及那些保存與流通不易、但卻看得到摸得到的印刷品或實體作品。更何況是在寬頻與電腦設備普及率遠遜於都會的鄉下地方呢?
或者,就先從活動的紀錄開始,讓散居在不同村落的藝術家與工作者們,能在網路上相互看見彼此駐村的感受與經驗;而我這邊也可利用 google, flickr, youtube, technorati ,wikipedia 等網路內容/服務,透過標籤(tag)、檢索和資訊串聯(RSS),來試著統整那些原來分散網路各處但與嘉義相關的片段資訊,拼出 Web2.0 世界中的嘉義圖像,看看能否在這個過程中,連結或召喚出更多嘉義人(不管是在地的,或是出外的),讓他們可以在這個基礎上繼續接手或另起爐灶。
遺憾的是,原先以為可以趁這次機會,帶著暑假過後即將進入小學就讀的兒子一同回嘉義,輪流到不同社區去探訪的打算,卻因他所就讀的新學校要求必須參加暑期夏令營而破滅;爸媽也因需照顧我那未滿周歲的小外甥,無暇代我接送兒子上下學。於是,大多數的時間裡,我還是只能待在台北利用網路、電話,與瑪悧老師、美編韻清及工作站裡的助理明鈺,協調網站內容的製作。即便是搭高鐵南下數次,雖然單程只要兩小時,但因自己與助理們可配合的時間有限,多只能待一個晚上進行授課,然後又匆匆返回台北,成果自是相當有限。
無論如何,活動所播下的種子已經在網路上扎了根。好在當初即把網站內容的可持續性(sustainability)及開放性列為優先考量要素,所選用的工具裡,除了活動網站網址及Flickr 的相簿服務是需付費而有時限外,其它的不管是部落格、活動簡介主網站、YouTube 影片、Picasa相簿、Google關鍵字新聞、technorati與Google BlogSearch 部落格檢索等工具,都是免費而可望常存數年以上的。期盼在實體的活動工作結束後,有更多人跟我一同繼續打理、灌溉這些網路上的種子,那麼哪天時候到了,或許我們會驚訝的發現它們又冒出新芽,甚至在意想不到的地方,開了花、結了果。

交換禮物

文/許純僖

就在行動結束後的某天,我獨自到東後寮補鏡頭,在玉米田裡碰到一位正在翻土的農人,他以尋常的熟練姿態操作他的翻土機,慷慨的讓我隨意拍攝。我踢掉拖鞋,在他身後跟拍走了一段路,剛翻開的土壤釋放著一整天日曬的溫度。當我向他揮手再見的時候,這位素未謀面的阿伯,關掉隆隆作響的翻土機,在夕陽下微瞇起眼睛,叮嚀我:「駛卡慢ㄟ!」
回程的路上 ,我輕踩著油門,咀嚼這再平常不過的一句話,並試著把它所擾動的焦慮和遺憾丟出窗外。
在行動的過程中, 做為一個紀錄者,即使我努力去分配時間,在飛快的趕往某個社區的路上,總還是掛念著其他社區正可能在發生的事情,也一如預料的,我錯過了許多。這「許多」可能只是寄住在村裡的周靈芝早上七點睡眼惺忪的來為迫不急待要找她的小孩應門;或者張耘之在午後陪伴社區阿公下了一場棋;也或者是蔡江隆夫婦提著手電筒,相伴走上一段幽暗的山路,到茶農家泡茶聊天……。這些看似生活的片段,可能跟藝術無關,卻是環境藝術行動能否在社區撒下種子的關鍵,當藝術家與居民能夠相互打開心防去觸探與理解對方,才能有所交換。當然環境藝術行動賦予藝術家的基本任務,是要藝術家在駐村的有限時間裡,想辦法讓居民願意交換他們的時間來參與,共同去完成大家對自己社區的一些期待。但,在短程目標完成之後的然後呢?
我一直在尋找答案,因為一個導演會知道觀眾想問什麼?直到有一天,我陪恭和去鰲鼓溼地撿被東北季風吹到堤岸內的保麗龍塊,他嘴角飛揚,叨叨不停的說,他希望能帶路過社區的遊客到他的工作室,教他們利用這些破壞溼地環境的保麗龍,製作成手工藝品,例如鰲鼓溼地的留鳥---高蹺(行鳥),讓遊客帶回紀念的同時,也帶走了鰲鼓溼地的垃圾。看他用機車載著幾塊保麗龍一路騎遠的背影,我想,他也許跟藝術家交換到了更寶貝的東西:一種想像的能力!

集體記憶

文/蔡坤龍

時間過的真快,咦!不是昨天才開說明會而已嗎?轉眼間四個月過去了,整個活動已到尾聲了。在這段期間裡,結識了不同領域的藝術家們和座落在山、海、平原十個不同特質社區的居民。帶著不可思議但終究是事實的心情,回歸到原本的生活狀態。
正因為「認同」,是一種共同經歷的情感過程,所以藝術家和居民經由彼此「交心」、「參與」、「學習」而建構動態空間性,是充滿期待與熱情相互投入,而此層關係,恰如店鋪商家與顧客間的關係模式一樣,將因為對應態度及品質好壞,將直接影響商品銷售的成功可能性,因此顯得十分重要。
藝術家就自己的本職學能專長進入社區,然而居民對於藝術家所要推行的事物,卻有某一程度的「落差」在。想必在這樣的「擾動」下,對藝術家及社區資源都是一種消耗和負面的影響,是藝術家對社區了解的不夠深入;或是藝術家特異獨行的行事風格,還是社區本身組織上的不健全……,值得發人深省的。
「參與」,不論藝術家有怎樣天馬行空的想法,若能獲得社區居民鼎力加持下,藝術家就會為自己天馬行空計劃負責。即使是要吞劍、跳火圈也在所不惜,往往還會有脫序演出加碼演出胸口碎大石的戲碼,博得居民滿堂喝采;反之,就會發生藝術家獨自唱獨腳戲,台下觀眾屈指可數,只好含著眼淚帶著微笑,勉為其難的下台一鞠躬。
「學習」是藝術家和居民微妙關係,藝術家在社區實踐自身計劃時,起初大都以自己的經驗法則進行,往往都會有些脫稿演出,適時從「做中學,學中做」的態度,調整自身計劃以利完成計劃。在兩者互相學習、成長交換心得下,客觀的反應出藝術家被認同的具體程度。在社區裡深不可測的高手,實在太多了,然而有些藝術家就缺乏跨領域的概念,時常讓這些高手殺得措手不及,無法招架。即使是如此,但那也無妨,因為高手的適時給予出招,這種「回應」最起碼是鼓舞了藝術家創作的熱忱,了解到自己的行為不只是孤芳自賞的創作而已,因而產生創作的原動力。
在這次行動中裡姑且不論成效,其最有意義的地方在「過程」。過程中所經歷點點滴滴是藝術家和居民及整個工作團隊,所共築的集體記憶。

看得見與看不見的召集人?

文/蘇冠印

今年的環境藝術行動,比較特別的是分成有藝術團隊進駐的社區:如太和、中埔、東後寮、大埔,這些社區都各自有一個預設的主題,分別是產業、客家文史調查、聚落保存及水庫與人口外移,因為是團隊進駐所以也都設有一個召集人;以及沒有特定主題也沒有召集人的社區:包括發展成熟的新港文教基金會、剛剛成立社區發展協會的六腳鄉新厝社區、也有今年又連莊的廟會鐵金剛水上鄉塗溝社區、和剛剛完成初階社造的東石鄉四股社區。而我負責的是後者。
一如往常,我照著去年的節奏跑社區,剛開始也是聯繫、接待、溝通、紀錄…。但今年比較特別的是,從在民雄廣播電台的環境藝術工作站藝術駐村說明會開始,好像每個社區都要來一個說明會,去年好像不是這樣。歐…原因在於今年文化局的政策改變了,所以工作團隊才需要再去每個社區進行一場又一場的說明會,和居民溝通什麼是環境藝術行動、什麼是藝術家駐村,以及實際操作的想法與方式。
但只有一個社區例外,就是塗溝社區,因為有了去年駐村行動的洗禮,所以環境藝術行動在做什麼,對社區來說並不陌生,更何況出來接待我們的還是號稱廟會鐵三角的呂村長、南天宮柯主委、還有塗溝工作室的屋主!所以溝通想法對塗溝來說不是重點,重點是塗溝今年要玩什麼呢?
理所當然的還是南天宮金府千歲聖誕廟會踩街活動,今年有三位藝術家們在七月開始陸續進駐塗溝,不但為塗溝帶來新的舞蹈和音樂,同時社區也給了藝術家不同的創作靈感。等等,寫到這裡,那統合的人在哪裡?對歐,我有說過我負責的社區是沒有召集人的,但是負責規劃統合的人是誰?如果沒有這個角色,那環境藝術行動是否會有火花呢?我想了一下,其實這些社區雖然沒有名義上的「召集人」,但卻都有一個不掛名的藏鏡人,那就是塗溝村村長、新厝理事長、新港文教基金會的張董事長、以及四股社區的恭和。他們負責召集統合社區居民,也幫忙藝術家聯繫社區居民,是環境藝術行動與社區之間的重要橋樑。沒有他們,藝術家進駐社區,想必不會如此順利,所以藝術家進駐社區是需要這樣的角色的。
在計畫進行中,不時會有這樣的疑惑:召集人要召集什麼?召集人知道自己要做什麼嗎?什麼是召集人?召集人能干預藝術家的創作嗎?藝術行動剛開始,有四個以議題為主的社區,當然會安排一個召集人,但是好像社區、藝術家和召集人之間磨合的程度不夠,造成許多狀況和衝突,所以引發了需不需要有召集人存在的內部問題,因為去年沒有所謂召集人的角色,藝術家大多會憑藉著自己的認知與社區進行直接的溝通,所以所產生的共識也是最直接、最快速的。但是當有了召集人後,事情好像變得複雜了許多,甚至導致一些衝突。
但話又說回來,沒有召集人的社區,社區裡還是有會負責統整的人存在,其實在我的認知中,這位才是真正的召集人!而在議題先行下設置的召集人要做什麼呢?老實說我到現在還蠻疑惑的。例如大埔的召集人是以第三者的角度在思考問題、提出問題;中埔的召集人常常出國不在國內,所以大部分的事都交由助理來發落;太和的召集人則是希望為太和的產業發展出一本書;而東後寮的召集人則覺得「我是被逼的」;好像每位召集人的對這個角色的自我認知都一樣,才會有不同的解讀吧。而正因為解讀不同,所以藝術家團隊進駐社區才會變得混亂、才會有摩擦產生。
所以到底是議題重要,還是召集人的想法重要?藝術家團隊需不需要有召集人?但可以肯定的是,社區一定需要一個召集人,所以召集人的定位是否應該要重新思考,這是我對於今年環境藝術行動的提問。

隨心所至 活在當下

文/陳明鈺

「塵」重的開始
今年環境藝術行動還沒開始便傳來一個驚喜,那就是這次活動將會有個工作站!去年我們不是到處找地方開會就是在家裡工作,聽到這個消息真的非常興奮。三月我和冠印前往民雄,尋找工作站的位置,映入眼簾的房子跟我們想像中的不一樣(我以為是閩南式的古厝),這是一棟不對稱的日式房屋,白色外牆已經斑駁,屋內更是堆滿雜物,灰塵嗆得我一直打噴嚏,但此時我卻已開始思索這房子要從哪整理與規劃起,自此,工作站就佔據我部分心思。我們在六月十日正式進駐民雄工作站,開始打掃的工作;我們找了大學同學顏貽晨來幫忙,正所謂「三個臭皮匠,勝過一個諸葛亮」,長達一個月的整理很多東西從無到有,雖然每天都是體力勞動,有時也伴隨著莫名奇妙的皮肉外傷,但也發生很多有趣的事情。
寂寞與新朋友的滋味
七月中旬,所有助理陸續進駐自己負責的社區,因此,大部分時間都只剩我一個人在工作站,感覺自己應該是最輕鬆的,實際上也沒輕鬆到哪去,行政中心的工作含括了第一時間要知道大家的動向與進度、整理相關文本、會計帳、打掃工作站與週邊環境、學習網路軟體、幫藝術家保險、安排交通等拉拉雜雜的瑣事。
由於這次藝術行動多位助理都是來自外地,因此,每個星期五早上大家才能聚在一起開會,有時候大夥會在用餐時講些社區的瑣事,都令我覺得格外珍惜,畢竟平常只有我一人蠻孤單的,大家在碰撞中建立友誼是我在這次活動中得到的可貴經驗,嗯!因為一個工作我得到學習的機會,也認識了許多新朋友真是有賺到的感覺。
而附近的民眾也開始對這間房子產生了好奇心,我便利用這點把附近的鄰居找來工作站聽專題講座,有些居民覺得枯燥,說是被騙來聽這個課;也有人質疑我們是環保隊的嗎?我們做了哪些環保的工作?甚至附近的柯先生還故意用台語說:「環境ㄟ死(藝術)」的玩笑話。這讓我蠻沮喪的,還在煩惱的時候沒想到老天爺就顯靈了!附近的小朋友阿翔、老鼠、瘦豬來工作站找我,而且這次他們帶了更多小朋友來;在跟他們聊天互動中,我突然想到,也許我可以嘗試自己帶當地居民做工作坊與電影欣賞,會比專題講座更容易切入大家的生活!因為正值暑假,附近的小朋友在三人小組的吆喝下,工作站好像變成他們的秘密基地一樣,而我也順勢邀請他們參加每個星期三的畫畫課,到開學後改成星期六的工作坊,還有固定星期五晚上的電影欣賞與專題講座,透過這樣的活動來和他們拉近距離。
一封信一份情
自從工作站辦了一系列活動之後,與居民建立了互助的關係,有時候會收到附近阿姨的麵線、餅乾,隔壁叔叔種的水果,也會一起倒垃圾。但是最特別的是從八月初開始每到星期一我都會收到一封匿名信,裡面都是一些教會的福音。雖然覺得有些奇怪,但我還是收下,有一天住在民權路上的洪爺爺跑來問我的姓名,然後匆匆離開,雖然當下奇妙莫名但也不好意思詢問。過了幾天又在紗門上又看到信件,但這次信封上寫著:「送給年輕出外在吾鄉民雄生活,工作的鄉親:明鈺」。看完內心有著滿滿的感動,因為被關心的感覺真的很溫暖,每當洪爺爺來工作站多認識了一個人,他就會把新認識的人的名字寫在信封上。洪爺爺用他的方式來回應我們,有時候也會拿有機的蔬果開心地說:「這是我年輕時吃到的味道,跟你們一起分享。」因為附近居民與洪爺爺的有心,讓我想要更用心。
行動之後…咧
我相信助理們感受到的絕對跟藝術家不一樣,因為助理身兼數職比藝術家還忙呢!去年的環境藝術行動結束後,我還陸續去拜訪了紫雲潘崑山先生、十字的秀枝阿姨、豐山的簡天賞先生、特富野高德生老師、塗溝村長、和興社區的阿伯公,他們總是熱心地接待我們,大家一起喝茶聊天、問候彼此近況以及社區接下來的發展和運作。他們因為藝術駐村的活動拓展了視野,我跟冠印也因此認識這些願意為社區奉獻一己之力的長輩,不禁開始思索自己接下來要做什麼?環境藝術行動並非慈善事業,雖然時間只有短短的三個月,但卻是個長遠的夢想,需要有心的人持續下去。前面敘述的社區前輩們都是有心人,我發現即使藝術團隊離開社區,部分社區還是有一些居民願意付出。或許這不是最理想的狀態,但我總覺得不要太貪心,一個一個影響、一點一滴的付出,比突如其來的外來資源一股腦湧入,結果卻造成社區的消耗要好。
環境藝術行動在十二月成果展後就要結束,屆時我也要離開這裡了,心中除了滿滿的不捨,更覺得應該再做些什麼,事實上,其他助理也跟我一樣有著一份份與社區無法切割的情感。我們擾動一下就要離開,之後呢?工作站的成立雖然帶給我們便利,但是社區中有一個這樣地方居民是受益者嗎?未來會不會因為其他的因素進入這個環境而讓附近的居民生活被干擾甚至導致失去?我想有很多因素在相互影響著。八月初洪爺爺跟我說附近的老樹都被砍了,好可惜阿!其實我也沒注意(因為附近的樹都在我來之前就被砍了),才發現生活有很多東西在不知不覺中改變跟失去,因為不知不覺人就不會想要珍惜,想到了才緬懷一下。這讓我想到,我們是不是應該多用些心思去想想「美意」這件事,那不應該是強加的,因為太在乎自己想表達的反而讓我們聽不見,大家的成長背景跟價值觀都不一樣,而怎樣最好呢?我想那必須透過付出、溝通、與傾聽。
結語
再多的不捨也只是情感的羈絆,既然攪動了就順其自然、隨心所至吧(雖然講的很輕鬆,但還是有很多擔心!)真的很感謝民雄工作站附近散步的阿公、阿嬤、徐先生夫婦、洪爺爺、阿翔、老鼠、阿夫、虹妙、瑞亭、洪阿姨,最後套句顏貽晨說的「我是來玩的。」嗯!這半年真的「玩」得很開心!

針線情---「紀念被單」活動側記

文/郭秀麗(新港文教基金會資深義工)

「我十七歲時,祖母往生,當時姑姑與伯伯因為葬禮該採基督教或佛教儀式而爭吵,反而忽略了對親人往生的悲痛和懷念。年歲漸增,我時常會想到這件事,也開始對人面對親友死亡的想法感到好奇。但是華人普遍忌諱談論死亡,所以我想藉用一種形式來引導大家說出心中的感覺。因為「線」具有連接、牽繫的意象,所以我先嘗試在華人報紙的訃聞中用一些往生者的照片作刺繡,在過程中,我覺得每個人似乎都有屬於他(她)的生命故事。」三十出頭的永佳有年輕男性少有的細膩與敏感,說出為何想到以針和線繡出往生親友的想法,也解決了我心中的困惑。
在基金會的地下室,十幾個架著老花眼鏡的女人,用針線拉起過去的回憶。「我的媽媽是個溫和卻苦命的傳統女性。我的阿嬤不喜歡她,也會打她,爸爸又是個嚴厲專制的大男人,在家中她是個沒有聲音和地位的人,印象中常為了護衛我們六個小孩不被阿嬤和爸爸打而身受皮痛。一生當中只有短短幾年脫離束縛而享有自主空間。」秀芳對媽媽濃濃的思念化作密密的縫針,相片上的張媽媽一身素樸,秀芳用心的為媽媽的頸項添上一串圓圓的珍珠項鍊,也在衣服上加上自創的花樣,在心中慈愛的媽媽一生清苦,應該享有這些女人喜歡的飾物。「我的妹妹29歲就往生,因為庸醫誤診而得妊娠毒血症。讓我無法接受的是,她來我家住了兩個晚上,回去隔天清晨即撒手人寰,抛下出生甫三個月的嬰兒。她身體不適時曾哭著告訴我,她很怕死,因為想要看著孩子長大。」回憶中盡是不捨和悲傷,繡完慈母,秀芳再繡么妹,想到來不及看著孩子長大的年輕母親,我強忍著欲滴下來的眼淚。
我的手中,繡著素為謀面卻是外子一心感念的「阿公」,他本想親手縫繡,但縫了幾針之後就忙著出國而要我接續完成。有關阿公的故事,我已聽了幾十遍:「以前住在寮仔(咬仔竹村),阿公挑著菜擔沿著鐵軌到北港販賣,回來時卻只換糕餅回來給我吃。擔心我年紀小走路上學危險,直到八歲才讓我上小學,而且為了讓我離學校近一些,舉家遷到新港國小旁邊、舊火車站的附近。臨終還交待我媽媽一定要讓我讀大學,即使賣掉田產在所不惜,如果他在,我一定會很孝順他。」無法代替行孝的我,幫慈愛的阿公「穿」上直條的西裝,配上一條領帶,聊表敬意和謝意。繡完他的阿公,我再繡他的阿嬤,相片上眉頭深鎖,緊抿嘴唇的阿嬤,聽說性情剛烈,最後以激烈的手段結束自己的生命,我縫繡著,心中揣想,是否單生一女兒(婆婆是獨生女)沒有生男,讓這個女人一生無法快樂?這答案已永遠無解。
「紀念被單的意義不在於繡得像或不像,而是過程。」永佳如此強調。在針線一上一下間,我們喟嘆悄然流逝的歲月。那出生三個月尚無法辨識慈母面貌的男嬰現已是高中生;阿公一心一意疼愛的小孫子,也已是中年男子。生命的長河,緩緩流淌,無論唏噓、悲傷、感恩或懷念,往者已矣!只是,活著的我們是否也應該開始思索如何編寫自己的生命故事?

記一段值得紀念的堅持

文/章永佳、張敏華
「北回歸線環境藝術行動」的執行人員說要駐村藝術工作者寫些心得感想,她說:「很容易的,八百字就已夠了。」但是我倆在駐村新港的過程中,從平日遇到疑惑時就不斷發出問號、在「心得交流聚會」中更廣泛提及自身在社區面臨的困境及優勢。直至駐村結束,先後被影片紀錄者及策劃人進行深度訪問,表達了對計劃、對社區種種觀點及心得,甚至感性地敘述了兩人自身由始至終所體會的。
所以,此刻感覺是……那,我們是否已說得夠多了?
第一次造訪台灣的章永佳,竟有機會到嘉義縣見識既有生活便利性又和翠綠稻田、菜圃如此親近的新港鎮;而對台灣有某程度熟悉感的張敏華則有機會進駐久仰的新港鎮。一為純美術背景,一為社會學/社會工作背景的兩個異國人攜手進駐一個早已建立強烈特色的社區,會是怎樣的一種火花呢?
出發到台灣前,章永佳說:「我本就不是專長於社區的藝術工作者,所以我是抱著學習心態前往的,當然也有某種實驗成份,其實壓力不大。」張敏華則說:「進駐社區的過程本來就有許多是藝術工作者要不斷學習的,但進駐社區這個行為就有『干預』及『干涉』的成份,所以藝術工作者應該先釐清自己為何進入社區,而且要清楚該負起行動的責任。」
進駐新港初期,張敏華異常焦慮,總想釐清到底怎樣的目標選擇及工作方法才是對社區居民是最好的。而進駐新港末期,章永佳異常焦慮,竭力落實以藝術的成果呈現來感動社區居民。在「紀念被單」工作坊的過程中,張敏華著重於引導參與者敘述自己的故事及生活,章永佳急急請教說:「那當人心情過於沉重及流眼淚時該怎麼辦?」過程中的章永佳則著重讓參與者動手刺繡時,不會因材料的應用而生挫折感,張敏華則眼巴巴看著他,耐心地在燈光透視下一筆一劃細細構勒出逼真的肖像。
兩個不同知識/訓練背景,卻共同對個人、對族群的死亡記憶或故事充滿探索欲望的藝術工作者,因「北回歸線環境藝術行動」給予的充分自由,而在此社區計劃中得以公平地對話、互補地支援。當然,兩人也是處在抜河似的「磨合期」,而場景卻主要是發生在新港文教基金會董事長家的屋簷下。兩人在樓上關了房門不斷討論及爭論,然後取得共識後,再到樓下和社區領袖或居民繼續討論或解釋。這樣不斷討論的過程確有其消耗性,章永佳偶感嘆說:「社區藝術工作不適合他。」
在社區居民的成果「紀念被單」掛上的那一刻,兩人仍在爭論該往前一點掛,還是該往後一點,或是爭論冷氣要吹向哪一個方向才能顯示布的質感。在「紀念被單」掛上的那一刻,仍有人在質疑這樣的展示是否「空」了一點。
但九月九日那個早晨,離開幕時間還早,社區北管樂團就已聚集在展示廳前有序地排開陣勢彩排,而習慣早起的社區耆老則已迫不及待地步入展示廳裏尋找整個成果中屬於自己的那小小作品。從他們細微變化的表情中,從他們急於和兒孫分享的心情中,我們倆已覺足矣!也體悟到藝術工作者在社區中的某種堅持是很重要的,雖說其是相當難以權衡的,同時該堅持是需要兼被挑戰及支持的。

笨港→ 新港 BenKang → HsinKang

我先抵達新港,在此停留十天之後,再前往東後寮--我預定駐村的地方。根據先前策劃及參與類似社區藝術計畫的經驗,我知道光靠圖片或研究來傳達想法,或先前形成的概念只限於思考層面,要更進一步瞭解一個地方,一定要實際親身到訪體驗。最好能保持開放的心態,讓一切自然發展──每一個都是發現過程的一部份。

最後因為時間不夠,我並未前往東後寮。本來我計畫在東後寮建立一個花園,藉由當地不同年齡居民的協助及教導,讓我這個城市人能瞭解當地的植物、樹木以及農村生活。我一直想著這樣的花園,不僅可以記錄當地欣欣向榮的植物群,更是一件不斷成長的活藝術品,多年之後依然可供人欣賞。也許有一天,在東後寮或其他地方,我心中的花園可以成為真實。

我與新港的居民合作,是用當地廢棄的鐵路枕木來點綴公園。雖然說地點改變了,概念本身以及概念形成及實踐的方式也不同,但整個過程依然充滿了眾人合作所呈現的豐富、多元及創意,讓人放開心胸,接納多種不同的想法、感覺及經驗──這一切都是一個有機過程的一部份,而此過程在開始之後,便持續且順利的自然發展。

這種工作方式是我藝術實踐的重要部份,不論是在我與各行各業的工作者所共同合作的計畫(如Womanifesto計畫 http://www.womanifesto.com/, 或在印度的植樹計畫),或是在我自己的裝置及表演作品的發展及表現上。因此,「北回歸線環境藝術行動」所展現的開放性,不將最後結果加以定義,任何事情都可能發生,針對當地問題,在特定地點與當地人民及環境對話,這些概念都深得我心。這樣的平台,特別是由藝術家所發起的平台,在我們亞太區域裡是很少見的。

我最後決定在新港駐村,並盡我所能來發掘瞭解這個地方、居民及環境。乍看之下,大部分小城鎮似乎都相當簡單,容易瞭解;對城市人而言,鄉鎮簡單的地理環境雖然說是一種令人耳目一新的改變,卻也顯得略微單調平凡。但每個城鎮都有自己的密碼,每個社區都有特別的隱密角落,自己所關心的利益及議題,這些是唯有願意花時間及心力來瞭解的人才能看到。

有人會覺得調查某地的地理景觀是相當容易且直接的事情,但要跟當地人接觸並連結,特別是彼此語言不同時,則是另一件事情。當一個人的「外地性」(foreign-ness)被强调,便會有一連串的問題。如當地居民是友善還是封閉?接不接受與外地人接觸?外地人如何適應不熟悉的環境,如何跟當地融合並進行藝術及概念的交流?結果我在新港駐村,很快地就不需要考慮這些問題,因為接下來所發生的一切,以及成為我生活經驗的一切,都為生命添加上豐富的層面,並證實了最直接創作行動的力量以及人類行為的正面意義。我有幸能有這樣的機會,與新港社區有此互動並做出貢獻;我深深覺得我的收穫遠比付出還多,且難以衡量。

我規劃的「笨港→新港」工作坊,目的是要結合當地各種元素,如歷史、人民、他們的故事與新舊時代的個人經驗,以及他們當今的生活。此外,我必須坦承一開始成立此工作坊是出於我個人考量──不然我要如何在短時間內,瞭解這個地方、人民以及他們所關注的議題?此工作坊是一個學習及交流過程的開始,是接觸及形成關連過程的開始,待日後進一步探索。在新港文教基金會的大力支持下,結合了一群當地居民參加工作坊,在我介紹一些概念後,鼓勵他們加入自己的想法,讓整個工作坊能順利進行,並有個顯而易見的結果。對所有工作坊的參與者,包含我自己,我們共同度過這些密集創意時刻,日後又會有怎樣的結果,則有待時間來證明。

我邀請橫跨四代的新港居民,從小孩童到曾祖父級的老人家,在他們於舊本坑陶瓷工作坊中親手做出的瓷磚上,描繪出他們所要講的故事。然後,這些瓷磚被安裝在用廢棄鐵路枕木所做的木樁上,再從新港公園開始,沿著鐵路每隔一段距離釘一個木樁,直到前往本港的舊橋前。所有材料都是當地取材;新港從過去到現在依然蓬勃發展的手工藝就是交趾陶,而我想引入的概念就是採用傳統的技術來產生現代的對話。
參加這樣的過程,意義是在這周遭一切不斷快速發展,必須不斷與時並進的時代中,讓人暫停一下,讓人沈思,搜尋自己的記憶,並從事一個悠閒的過程──用雙手捏塑黏土,構圖、繪畫,並同時擁抱自然的過程──等待溫暖帶點水氣的空氣將黏土風乾,然後再慢慢放入火窯內。
這是一個社區的活動,有許多人參與及付出心力,分享知識並創作瓷磚,包含陶瓷工作坊及新港文教基金會的人員、木匠、花匠以及新港的居民。因此,日後看到鐵路公園裡的枕木樁,就可以想到這些人。這些木樁也像是一種標示──標示出過去以及現在的時間和場景,標示出對於多元人類社會及環境層面所要傳達的個人訊息,而這些訊息不僅關聯現在,並也延續至未來。

在離開新港前,我送一本繪圖日記本給林蕙(音譯Lin Hui請明鈺問一下正確寫法!!),她是我工作坊裡的一名成員。她告訴我,她喜歡畫畫。我覺得她不僅會畫畫,而且畫得很好。我請她透過繪畫來寫日記,並附上一些短文,透過電子郵件告訴我,她生活中的點點滴滴。我透過她的繪畫跟她保持聯繫,並瞭解她生活上的感受──她的快樂及悲傷,照料祖父,並為他烹煮特別的飲食,第一次開舅舅的車子時的興奮,以及颱風侵襲造成新港街道淹水,她努力將機車牽到高地的辛苦等等……。這雖然是我們倆之間的個人交流,但在許多方面,這也讓我們更加瞭解自己以及對我們生活有所影響的許多小事情。透過這種方式,我跟新港社區居民的關係持續發展,而且除了我們所激盪出的藝術連結之外,並未對任何結果加以定義。

「笨港→新港」 是一個過程的開始,是思考及時間方式的開端,等待大家進一步的發掘。

Varsha Nair


致謝

我在此要感謝吳瑪悧、主辦單位和工作團隊。還要感謝:
~ 所有工作坊的參與者
~張瑞隆董事長以及新港文教基金會
~ 謝東哲夫婦以及古笨港交趾陶工作室員工、居民
~ 郭秀麗, 詹清森,以及黃醫師夫婦
I arrived in HsinKang with a view to spending ten days there before heading to Dong Ho Liao, which is where I was scheduled to stay and work within the community. My experience of setting up and working in similar community-based projects tells me that one can only ponder over some ideas and pre-form notions based on pictures and research, but a place must be experienced in reality before going any further; its best to keep an open mind and let things develop – all as part of the process of discovery.

In Dong Ho Liao which, in the end, I did not even visit due to lack of time, I had envisioned I would realize the planting of a garden with the help of community members of different ages who would teach me, a city dweller, about the local plants, trees and something about their agrarian way of life. The vision of this garden, a blooming archive of local flora, that would grow and be nurtured as a living ‘piece of art’ for many to enjoy over the years keeps appearing in front of my eyes. Perhaps one day, in Dong Ho Liao and in other places this ‘mental image’ of a garden will manifest as reality.

Instead of planting a garden I changed track and location and become involved with the residents of HsinKang and together, we planted discarded old railway sleepers in the local park. Notwithstanding the shift of location and the formation/realization of completely new ideas, the process undertaken to arrive at a point intrinsically contains all the richness resulting from many coming together, of human diversity and creativity. It also leads to the opening up of minds and allowing a multitude of ideas, feelings and experiences to enter - all as part of an organic process that continues and develops further well after its starting point.
This way of working is an essential part of my art practice, whether it is to do with projects I have conducted that involve a network of people from all walks of life (such as projects for Womanifesto http://www.womanifesto.com/, or planting trees in India), to the development and presentation of my own installation and performance-based works. Hence, the openness of projects such as Art as Environment - Cultural Action on Tropic of Cancer where no end results are defined and anything can and usually does happen, essentially addressing local concerns and in conversation with the people and environment of a particular place, is close to my heart. Such platforms, specifically ones initiated by artists are rare to come by in our region.

I made the decision to spend all of my residency time in HsinKang and attempt to discover as much as I could about the place, its people and environs. At first glance most small towns seem to be fairly simple, easily decodable even, with an uncomplicated geography that to a city dweller might appear somewhat banal but nevertheless present a refreshing change of environment. However, every place has its own secret codes and the special nooks and crannies and interests/concerns of a particular community only become visible to those who have the time and inclination to discover them.
Delving into the landscape of a place, one may assume, is a fairly straightforward affair but encountering and connecting with people especially if one does not speak the language is quite another matter. One’s ‘foreign-ness’ gets highlighted and the mind throws up an array of obvious questions. Will people be friendly or closed? What if they are not open to engaging with an outsider? How does one go about negotiating an unfamiliar environment in the first place, to be able to settle down and establish an exchange in terms of artistic processes and ideas? As it turned out I need not have pondered over this for any great length of time, for what ensued and how it came about, also what transpired as my personal lived experience has added yet another rich facet to life, and endorsed the power of the most straightforward creative actions and all that is positive about human endeavor. Having been fortunate enough to be presented this opportunity to interact with and contribute to this community, I get the distinct feeling that I ended up gaining much more in return that in many ways cannot be quantified.

The workshop BenKang → HsinKang was set up to bring various elements of the place together – the history, the people, their stories and personal connections from old to the new, and life as it is lived today. Also, I must admit, my initial reason to establish the workshop was a selfish one – how else would I have got to know something about this place, its people and their concerns in such a short space of time? Hence this was a way to begin the process of learning and exchanging, of encountering and forming connections, which then could be explored even further in time. With the efficient backing of the HsinKang Foundation a group of people were brought together, introduced to ideas, encouraged to input their own, the workshop could be conducted and one outcome of the process could be made visible. And for all of the participants, including myself, only time will tell what else results from these creative and intensive moments we spent together.
Four generations – from children to great grand parents were invited to present their stories visually on ceramic tiles, which they created at the Old Ben Kang Ceramics studio. The tiles were installed on old wooden posts made from railway sleepers. The posts are installed at intervals along the railway line – starting with the park in town, and ending with the old bridge that leads to BenKang. All materials used are local; one of the important traditional crafts that continues and flourishes from the old days is that of Cochin Ceramics and I thought to introduce the idea of employing this traditional technique to generate a contemporary dialogue.
Engaging in this process meant asking people to pause for a moment, when all around us seems to gallop ahead at great speed leaving us with a feeling of constantly having to catch up with things. It also meant to contemplate, to search ones memory, and engage in a leisurely process – pairs of hands molding clay, composing, drawing, painting and, at the same time, to embrace the process of nature – of waiting for the warm humid air to dry the clay to the right point before baking it slowly in a kiln.
This was a community effort that many engaged in, from those who came to share their knowledge and create the tiles to the staff at the ceramic studio and at HsinKang Foundation, the carpenters, gardeners, and the residents of HsinKang. Thus, when people come across the sleeper posts bearing the tiles installed in the Railway Park many can directly relate to them. The posts also act as markers – they mark moments and situations from history and present time, personal visual messages about the diverse aspects of human society and our environment that form connections in the present and extend into the future.

Before leaving HisnKang I presented Lin Hui, a participant at the workshop, a sketchbook/diary. She told me she loved to draw, and I saw that not only could she draw but also she could do so very well. I asked her to tell me something about her day-to-day life via her drawings, to email them to me along with short texts. I keep in touch via her drawings, and feelings – her happy moments and sad ones, the caring for her grandfather and the special meals she cooks for him, her excitement at driving her uncle’s car for the first time, her struggling to pull the scooter to higher ground when HsinKang streets flooded during the typhoon, and so on…. The exchange is a personal one between us but in many ways it constitutes a larger picture about ourselves and of the many nuances that impact on and inform our lives. Thus my relationship with this particular community of individuals continues to develop and apart from further stirring up our artistic connection, no end result is defined.

BenKang → HsinKang was the beginning of a process - an opening up of ways of thinking and doing - that is waiting to be explored further.



Varsha Nair


Acknowledgements

I wish to thank Wu Mali, the Sponsors and Organizing team of the project:
Art as Environment - Cultural Action on Tropic of Cancer 2007
~ All who took part in the workshop
~ Frank and The HsinKang Foundation
~ Mr and Mrs Hsieh and the staff at Old Ben Kang Ceramic Studio
~ The residents of HsinKang
~ Grace, Jon Son, and Dr and Mrs Hong.

快樂向前行

文/徐玉麟

大家好,我是嘉義縣中埔鄉鹽館社區理事長徐玉麟,感謝嘉義縣政府舉辦2007北回歸線環境藝術行動---藝術家駐村活動。很榮幸鹽館社區也在這個活動參上一腳。
自去年接任社區理事長以後,總覺得鹽館社區這麼美,有山有水又有十大景點,純樸的農村如能配合政府政策讓大家來這裡遊玩,這是讓農村站起來、讓社區居民能快樂向前行。
感謝成功大學台灣文學系助理教授鍾秀梅老師的指導,張郁琳、黃怡婷、張玉婷、黃柏仁等同學的熱情演出,有你們的努力執行才能讓活動圓滿。
感謝最付出的村長徐景亮、社區總幹事、理監事、鄰長、長壽會長、媽媽教室、舞獅班、及許許多多提供資料與參與者,社區的活動我們都是主角!
歡迎大家來鹽館發現鹽館之美。

原來我們距離這麼近

文/黃柏仁

羅大佑在《鹿港小鎮》中唱道:「家鄉的人們得到他們想要的,卻又失去他們擁有的。門上的一塊斑駁的木板刻著這麼幾句話,子子孫孫永寶用,世世代代傳香火。」
鹽館是個很有特色的地方,正確的說,應該是:這是個保留了台灣很多傳統特色的地方。尤其客家菸樓本來就是種很迷人的建築,剛來到鹽館的我,更訝異這裡竟還留有台灣早已失傳的大木作技術。再加上鹽館、中埔保留很多閩、客雜揉相處的多文化樣貌,也使得進駐這裡、原本企圖「以藝術豐富社區」的我們,反倒收穫最多;原來人與人、族群與族群以及我們、生活與文化之間,距離其實這麼近。只可惜,雖然在成果展上,鍾老師、我們、村民甚至整個行動工作團隊已盡力將如此多樣的價值傳達出來,但是依然撼動不了現今社會普遍懷抱的布爾喬亞價值觀,到此一遊的某位地方主政官員更以一句「菸樓美濃也有啊」來體現這樣的思維。當我們伸長了雙臂、撥開雲層、直衝天際,雖然搆到了月亮跟火星,卻依然觸不到真相。現在的人汲汲營營,想得到很多,卻也失去更多,也因為失去更多,也就不在乎再失去更多;而真相,在這樣的價值觀裡,又是怎樣的想像?台灣現正吹著一股文化商品化的熱潮,卻開發不出文化財可供消費,只好持續抽取日漸耗竭的社會生命;但也正因為這樣,我想傳統、多元的文化也就更顯得有價值。
我不是藝術家,初期來參加這個活動,好奇佔大部分,也是來到嘉義,才知道活動是這麼大的規模。在鹽館工作告一段落後,為了印證自己對「讓土地長出藝術,讓藝術豐富社區」的想像,我特地多停留一個禮拜多,搭著坤龍、純僖的行程和便車,去巡迴、參觀各個社區的活動;不但好玩,也開啟我思維上的創新。透過這個活動,很多社區整個都動了起來,很高興藝術已不再高高在上、遙不可及,而就像吃飯喝水一樣深入、貼近生活裡。大部分藝術家也不需要再像青蛙一樣自我膨脹,將自己的認同與價值強加於社區,而可以以平等的方式,以一種類似生活經驗交換分享的方式,啟發社區新的想像。相較於逃不出中產階級價值牢籠的台北,嘉義顯然比首善之都更有發展。期待藝術豐富社區,更期待在嘉義的土地生根的藝術,開出更多美麗的花朵。

在學習中實踐,在實踐中學習

文/黃怡婷

在七月中加入計劃案之前,「中埔」對我而言,是一個完全陌生的名詞,腦袋中沒有任何連結;於是第一次穿著短褲、涼鞋踏入中埔,從小黑蚊開始認識,而後是鹽館的居民們。
加入計劃案之後,馬上著手進行工作坊的準備,由於對於社區的認識還不夠深,在思考規劃活動過程當中,感覺自己是介入這個社區,因為我在想工作坊應當是與居民們有互動、可以從在地出發、延伸的一個中介;然而我,以一個外來者的身份進行活動規劃,自己會產生矛盾。跟老師、學姊討論後,老師說:「進入社區、進行工作坊活動只是提供多元的可能性及思考方式,後續發展就必須靠當地居民們。」得到回應後,清楚定位自己的位置,心理上也就安心許多。
兩次工作坊---檳榔子和手染布,給了很多驚喜跟感動。檳榔子活動中看見阿公阿嬤們的認真、小朋友們的創意,村長又教導手編蚱蜢、檳榔子煙斗等,整個活動相當熱烈,到結束都有意猶未盡的感覺;手染布發生顏色染不進棉布裡,村長夫人緊急中幫忙解危,即使失敗過程依舊是美好的。另外,老照片說故事結合當下流行的網路相簿,對小朋友來說相當有吸引力,上傳照片外還可以幫照片加工,一張張的照片都可以看見高度熱誠,在製作手工書的當天大家各憑本事發揮,發現大家的熱情是如此高昂,不管最後手工出是否完成,當下認真的一筆一畫是被自己記錄著,也保留了照片裡的故事,每次活動的氛圍都很讓人感動。
暑假兩個多月以來,因為台南這邊也有工作,所以進入鹽館次數並不多,多半是有工作坊活動才出現,通常也當天來回,認真來說並沒有深入到社區,只是久久出現一次,有次一位阿婆見到我,跟我說:你又來了,很久沒見到你。當下心情很開心也很複雜,當然也是自己必須去反省的部分,總會覺得很抱歉,對於計劃案的幫忙並不多,很多時候還是缺席的,於是很感謝這幾個月當中,給予很多幫助的老師、學姊、一起工作的夥伴及熱心的理事長跟村長,給了一次機會學習。
一起動手的過程令人印象深刻,與大家互動是開心又感謝的,在心裡面覺得自己反倒是在過程中上了一課:學習如何做事、如何相處。在學校的氛圍裡總是坐在教室裡談實踐,這次讓自己投入社區工作,真正去實踐,當然也面臨困難跟挫折,發現要落實、要實踐的困難度並非從書本上就能感受到。但還是很開心,因為有實踐的過程,讓自己更徹底凝視自己,如果還有機會,會好好評估自己的能力,可以的話,實踐這件事還是有很大的吸引力讓我想再去接觸。

詩人是孤單的,而我…..

詩人是孤單的,而我…..
文/張郁琳

我不是客家人。
在此聲明上述這句否定句,是為了回應從接手此計畫以來,時常有人問我是不是客家人,似乎她/他們認為客家人會對客家村落產生較大的興趣,也比較好進入田野。我的純閩南身份,為他們的提問結果打了個叉。畢竟,族群不是壁壘分明的疆界;它確實存在某些藩籬,但並非不可跨越,此次加入這個計畫,可以說是個人挑戰客家村落田野調查的第二波。
該偷偷慶幸的也許是,鹽館因屬於客家二次移民村,閩南化的情況蠻嚴重的,因此絕大多數的耆老,不論閩南籍客家籍,都會講閩南話,這讓我們彼此溝通時不至於鴨子聽雷;當然,學幾句客語更是明哲保身的作法。客語的妙用在於,遇到客家族的鄉親時,先奉上幾句客語,保證對方樂開懷。更該慶幸的是,在鹽館駐村期間得到村長、理事長和其他眾多鄉親父老、婆婆媽媽的大力協助,不僅讓我們順利完成計畫,更重要的是讓我們有機會聆聽她/他們的故事,進而透過各種形式讓她/他們發聲。讓在地人自發性地發聲,是我最期盼的。常在訪問阿公阿嬤的時候,聽到她/他們問:「啊你們問這些要做啥?已經那麼久以前的代誌啊,有什麼路用?」類似的問題不只阿公阿嬤才會問,有時連我口中的「大哥」、「大姊」也是如此;不好意思直接問我們的,就跑去問村長,以致於每每都要對此做解釋。這些使得我認為,假使此次的各種調查行動,能引發當地居民瞭解歷史記憶的沈澱與累積對後人具有何等的價值,儘管只有那麼一個人瞭解,我也將心滿意足。
一直覺得以文字作為藝術表現的形式進入社區,比起其他形式,總是安靜、孤單了許多,即使受到社區的親切招待,但這種感覺一時仍有點難以完全排除。不曉得這種安靜感、孤單感是否是跨越各種藝術的普遍現象?若是如此,僅以俄國詩人普希金的「致詩人」,獻給各位曾經感到孤獨的伙伴。當然,假使孤獨感不曾座落在各位的心情座標上,那麼,就讓我藉此自我安慰一下,順便推銷一下我最愛的普希金吧!

〈致詩人〉[1]
詩人啊,不必看重世人的愛戴,
狂熱的讚譽不過是喧鬧的一瞬,
你會聽到愚人的評判,群俗的冷笑,
但願你仍然堅強、平靜和冷峻。

你就是皇上,你要獨自生活下去,
走自己的路,自由的心靈會引導你前進,
讓你心愛的思想的果實結得更完滿,
不要去企求獎賞,為你崇高的功勳。

獎賞就在你手上,你就是最高的法官:
你會比別人更嚴格地批判自己的作品,
你感到滿意嗎?一絲不苟的詩人?

滿意嗎?那就讓群俗去謾罵吧,
讓他們唾棄你燃燒著聖火的神壇,
讓他們孩子般任性地把你的供桌搖撼。
[1]普希金著,〈致詩人〉,《普希金詩選》,台北市:桂冠出版社,2002年5月,頁57-58。

開一朵化做綠肥的向日葵

文/張玉婷

如果有人在這幾個月期問問我:「參加這次活動駐村覺得怎樣?」我想我會很籠統的回答:「不錯啊!」不是存心敷衍,而是這幾個月下來,有種如進入迷宮般的迷惘,相較於其他參加社區採取藝術家進駐的方式,鹽館村卻是進行文史資料調查。「能為社區做什麼呢?」這類問題,受訪居民無意中會問到,也是我一直以來不斷思考的問題。後來才注意到,我們並不像其他駐村藝術家,可以帶給社區「藝術」,而是來跟社區挖他們的回憶---這樣做真的能做好嗎?秀梅老師跟郁琳學姐在駐村剛開始不久都有提醒: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不要讓自己變成「學術流氓」,要將所有的成果在地化!
我們一開始進行口述歷史,去跟村民做訪談的時候,大家都很親切,感覺就像纏著自己的阿公、阿嬤挖老故事交作業一樣,有時拿紙筆、錄音紀錄,讓有些老人家多少有些彆扭;有的覺得自己沒啥了不起地在害羞,或者有人怕跟我們說了以後,會有甚麼不好的事情,可是一邊閃躲、還是會忽然聊到某些地方,像是過去的回憶被觸動一般,話匣子砰地打開;也有遇上很熱情的阿伯一家,連訪問都還沒開始,就先擺了一桌的好菜,招呼郁琳學姐跟我先吃,才開始一大家子聯手接龍般說起故事。
之後為了成果展的發表,還做了許多工作坊,隨著工作坊的舉辦,有WTO座談會、DIY工作坊、廢物變寶物、老照片說故事,DIY工作坊是婦女帶小孩來玩,村長還秀了一手做草蚱蜢的絕活,不止小孩學的異常認真,就連跟村長去太和社區參觀時帶的草蚱蜢,都讓來自馬來西亞的藝術家愛不釋手。座談會舉辦的時間在工作坊算較早的,出乎意料地來了許多阿伯、阿公,看到一群阿公阿嬤阿伯聚精會神地盯著英文發音中文字幕的WTO影片看,配合著村長通俗易懂的台語解說,他們努力去瞭解它的神情,已經無法只用求知慾形容了…。會後的討論,他們都在問該種什麼好?產業問題該如何解決?不禁讓人懷疑這燃燒的求知慾是來自生活壓力?
而「廢物變寶物」時,上課的老師阿勇,帶來了許多他收集的老東西跟照片,引起村民熱烈迴響,很多人開始分享自己家中老東西的歷史,像是檜木做的老菜櫥、有人把以前的甩穀桶變成水塘等。阿勇也很高興村子遠比他想像中的更加豐富,吃到手工做的粿、看到傳統木造菸樓、烘龍眼用人工在木箱中翻撥,在村子裡東摸摸西看看,像鑽迷宮地在各家間跟村民相互分享,在這個以中高齡人口為主的社區,這樣罕見的熱烈交流一直喧嘩到當天深夜。除了做訪問以外,我們跟村民借了老照片、老東西來翻拍,在成果展的時候,因為沒有專業技術,翻拍的老照片效果實在有點悽慘,但是卻看到許多村民在老照片前相互討論。在成果展前,也看到家政教室的媽媽們在討論菜色、男性們則在討論當天舞龍表演的呈現。
尚未進駐村子前,以為鹽館村會積極參加這次活動,是想發展觀光產業來增加收入,讓藝術家進駐社區,即使是短期內,強力用藝術來包裝社區,能夠很快就看到成果似乎比較合乎指導單位的期待。但是駐村以後,覺得產業上的問題確實是很需要解決的一環;但在文化上,村民的自我肯定正在成長,並且充滿表演慾望。如果說其他社區結合藝術開出的是美麗的花朵,我們希望現在在鹽館做的文史調查,是將來可以變成綠肥的向日葵。

我們跟藝術談戀愛了

文/呂銘珍

2007北回歸線環境藝術行動駐村行動列車,今年又再度順利駛到塗溝社區,也為社區帶來了另類的騷動。在祥和的藝術氛圍中,展現另一波新的高潮,也更充分與藝術團隊進一步的接觸;這次增加了兩位不同凡響的藝術工作者,一位是西非鼓達人張耘之老師、一位是無時無刻都在扭動的吳文文老師,使社區增添學習的空間引發新的藝術美感體驗。
這次耘之老師及文文老師的進駐,啟發了社區另類的巧思,也啟動居民自動自發的參與意願,相信收穫較去年更豐富。耘之老師的西非鼓,從台灣自己的的結奏鼓聲,打出含有西非氣味的塗溝之聲,鼓動了社區阿公阿嬤的心,可言之:「塗溝心,塗溝情,打動塗溝居民的好心情。」而文文老師既浪漫又優雅的舞姿,扭動軀體的引導,由日常生活中的肢體動作,將生活中抽取出來,演變成陶醉自由的舞蹈,雖然只有短短的兩個多月時間,同樣觸碰了社區媽媽的心,也開始跟藝術美學談戀愛了。現在每星期二次在活動中心學習有氧舞蹈,也即將成立媽媽舞蹈教室,做為社區未來多一分新的藝術資源。
塗溝社區經過這兩年環境藝術行動藝術家駐村的洗禮,社區居民也學習不少經驗,從藝術的角度體會到,如何思考社區經驗,營造出新的構思,聚和引發居民參與意願,我想有心才是重要。不管如何,這次圓滿的落幕,感謝居民團結一致,周邊鐵三角成員,也感謝縣政府文化局再次給我們機會,同時藝術團隊熱誠的指導,讓社區永續成長,繼續讓藝術發芽茁壯。
最後代表社區所有鄉親,謝謝藝術團隊所有成員,帶給我們幸福快樂。塗溝社區呂銘珍,下課一鞠躬。

捲動,再一次的感動

文/溫曉梅

塗溝 塗溝
再一次住在塗溝村子裡
有些遺憾沒能好好認識另外兩位同是駐塗溝的藝術家

輪到我進駐的時候
大夥兒為了即將到來的廟會慶典
已經是風風火火、熱鬧滾滾
不論你是不是準備好了心情
也不太經過討論的
隨即捲入籌備的各項事務裡

你會發現
村子像是塑性極好的土
熱情的接受外來的各種力量
再轉化成屬於塗溝的樣子
你一定會驚訝老人家們哪兒來的那麼多的氣力
然後被他們感動

一個幹練、風趣的村長
一群活潑、天真的老人家
好單純且認真的生活
造就了我眼裡頭的 塗溝

群蝶飛舞過後
待 下一次春天的來臨

從土地裡找回拒絕的力量

文/張耘之

我們在頂塗溝的廟前面,對著神明演奏兩個月來的成果,阿公阿媽團員們很害羞也很堅決的把排演了不知多少遍的曲目演奏了一遍,那時我和新港的嬉班子已經遊街走了兩公里的路,身上的汗水應該是被南部的夠力太陽逼到一滴不剩吧。這十位長輩認真而聽話的,一邊打、一邊喊叫,戴著他們自己畫的帽子,打著明鈺他們幫忙畫的鼓,很想笑出來的表情和直不起來的腰,我那已經腫脹的雙手,再次振奮,迎戰這歷史性的一刻......
我,一個自認為是西非曼丁人後代的台灣人,在塗溝的廟前,跟著住在當地加起來超過七百歲的十位長老級鼓手,打起Kassa,這個曼丁族為農人耕作所譜寫的節奏,這到底是非洲的大膽用色融入台灣農村的風景,亦或是西非鼓手背叛自己純粹的地域文化呢?我被漫天而來的問號困在肉身當中,強自打起精神,告訴自己,至少我沒有說這是我發明的打法,這可是來自非洲大地的音樂啊,神明應該是笑著看著我的元神在那裡一下子黑人一下子台灣人六神無主地大哭吧...
八月初,靠著路竹、新港、台中、和台北的非洲鼓友幫忙,我們把曼丁族的文化大使Mamady Keita請到台灣來,在台南和台北各辦了一場歷史性的講座,這是台灣的第一次,而Mamady老師更是世界各地爭相邀請的曼丁鼓樂之神,我們何其有幸的凝聚了這麼多朋友,辦成了這個講座,但最後送走老師之後的強烈失落感襲來,我不願意再打金貝鼓,或者再自稱為是個Djembefola(打金貝鼓的樂手),並且把我們六位朋友一起撐起來的樂團「西非部落」給解散掉。
「為了什麼?」
我這樣問自己,為什麼去打非洲鼓?如果不是為了爽、為了愛現,那難道是為了傾慕於曼丁文化嗎?結果一位一生一定要見到的大師來到台灣,我們卻因為連伴奏都打不好而僵在現場,那麼什麼藉口都會現出原形的,什麼原形?我是個台灣人,我永遠也不是非洲人,我不認識台灣的音樂,也打不齊非洲的音樂,十足是個草包!
而我自認為是台灣人的認知,在布袋被北管打敗;我自認為是非洲人的驕傲,在塗溝被長輩們識破;甚至我自以為是個聲音藝術家的幻覺,也在大埔被雨後深夜的大隊蛙聲給戳破...
我.....到底是誰?
七月的某一天,一位客戶來電,他說,已經做了n次修改的配樂,要再次做更動。那時吳瑪悧老師剛邀請我去大埔鄉看了當地的樣貌,也去了民雄參加說明會,塗溝的呂村長以及布袋的慶合軒黃團長,熱切的希望我加入當地的生活,我以聲音藝術家的身分去體驗大埔,以西非音樂的金貝(Djembe)鼓手身分去參與布袋和塗溝,好像把自己的多重身份一次用完似的。
那天我剛在塗溝上完第一次課程,第一次見面的十幾位長輩,竟然就開始左右右左的打起鼓來,說是鼓其實還不是,我們只是先用手在桌面上比劃了一下,大家一直喊著手很痛。嘿嘿,那是到第三次聚會練習,村長才把好不容易騙到手的深藍色農藥桶搬來,我們於是有了鼓。
我不知哪裡來的勇氣,跟客戶說:「算了吧,如果改了三次還是不滿意,你去找別人吧,合約退給我,當作沒發生,我還想留點時間給嘉義平原上的夕陽,沒空跟你瞎扯。」電話那端傳來不可置信的「真的嗎?你確定要這樣做嗎?」的神情,我忍住笑,很認真的說:「對不起,我很忙,要去嘉義,祝福你。」
大埔是一場淒美的誤會,因為我以為自己是藝術家,應該表現的像個藝術家,於是我去收音、去體驗山和水、去吃鹹到不行的自助餐、跟小黑蚊奮戰、爬到山上去俯瞰大埔;我任性的在大埔美館二樓設立了錄音室,帶了器材和助理去收陳連興老先生在豬舍演唱的四句聯,我們寫歌,我們remix,我們自以為是的創作自己受到的感動,讓自己的天線全開,將體內的神經擰成一個變壓器,線圈的那頭是大埔的input,而這頭卻是電腦裡每個聲音的位元,幾乎是封閉式的工作,飛快的工作,然後做完,宣告「我們歌寫好了」,然後finish,逃離那個一輩子也不可能住在那裡的美妙風景。I mean,我需要7-11,我需要冷氣,我需要簡單乾淨的飲食,還有一張簡樸的床,當然這也是長期放任自己過生活的壞習慣。於是我宣告自己做完了,並公佈在網的網站http://www.monbaza.com/,不溝通,不修改,把我自認為是藝術的那一套演了一遍,全鄉認不出超過十位居民,只是覺得這是我自己的方式,並且完成了,但我輸了,其實。
而塗溝,是個美夢,很不願意醒來,每個禮拜被阿嬤點名遲到的感覺,讓我像是個小學生,然後我在自己心儀的文化裡,教給他們台灣式的非洲鼓。從Kuku(收穫慶典的最後一首曲子)開始,我們一起摸索了節奏的原貌,有時發現大家會學到卡住而打不來,我們認為那這個一定不是我們的歌;所以又轉到Hip-Hop去玩,大家一樣皺眉頭。第四周之後,有一個靈感出現:「ㄝ,我們來打這個好不好――都督搭搭都督搭(休止)。」當時好像有道閃電從我的手上打到十位老人家的心坎裡,「吼!老蘇,這個好聽拉!」我知道自己挖到金礦了,「機雷卡吼怕啦(這個比較好打啦)」,我當然知道阿,這個是很混的節奏,我們一開始喜歡鼓也是自己亂摸亂打,也打過類似這種爛拍子,但是我錯了,這不是爛拍子,這是最能讓塗溝的阿公阿媽接受的音樂。
於是我好像開竅了,因為結構簡單,我只要讓大家經常練習,接受這樣的感覺,這樣就可以加入原有Kassa的伴奏,使得演出又有台灣味,又沒有失去非洲的感覺,而這.....不就是Fusion嗎?
想到這裡,我觸電般地跳了起來,滿心感激的感謝起西非的祖先和我的祖先,在這樣的安排之下,開啟了我的智慧(雖然還是很笨),這種電流,在去到布袋之後,再度襲擊我的背脊!而且電壓超過百倍!!
很老實的對黃團長說,抱歉,我今天只有一個人來,非洲人是至少六個人才能形成一團的。
「為什麼?」團長和團員們熱切的問著。
我將整個曼丁音樂與舞蹈的結構與來龍去脈講了一遍(詳見"西非部落"網站),並且示範了Kassa的分部,
○○△△_*△△ / ○○△△_*△△ //
RLRL LRL RLRL LRL  
△__△△_○○ / △__△△_○○ //
R  RL RL R  RL RL
然後跟著慶合軒的團員們Jam(即興合奏)起來,他們每個人以各自鼓樂器與我交流,也試著玩起Djembe,我則以一面慶合軒的立鼓,就著鐵架,打起Kassa的Dunun聲部來唱和,團長一面指示團員們進行交流,同時也開始講起自己在北管曲譜的整理,以及經營子弟戲團的甘苦,我聽著聽著就掉下淚來,別過頭去假裝摳摳弄弄掩蓋著複雜的情緒,因為這輩子到現在,才真的聽到台灣的音樂,聽到一個台灣樂團的經營,他們才是獨立樂團的典範,@#$%^&*的!
玩Band的都市孩子阿,你要怎麼才能感受到,在夜裡的水車聲當中,嗩吶傳來的土地的力量? 那祖先的智慧,要你演練武術,為了保衛家園而儲備體力,為了抒發情感而有各式戲碼唱曲,你有什麼愁的呢?老祖先早就愁完了,你只要照著演一遍,就都承接下來了,哪來的Rock'n'Roll阿?我們怎麼會傻到吃著麥當勞、留著長髮、唱Don McLean的American Pie,然後喝下一大罐啤酒,說,我們是老搖滾?
這真是他X的笨到可惜,因為台灣自己的音樂,早就被寫好了,只是我們忘了,以為藏在遠方罷...(科學小飛俠總是在夕陽下向遠方奔去,天知道幹麻搞的這麼悲情)

該感謝誰呢?我這個豪華而自卑並錯亂的暑假?

感謝老祖先們,黑人和台灣的...
感謝嘉義縣文化局和呂村長,你們是天國派來的善心惡魔...
感謝數位內容學院,你們講義氣的把幫忙把課排開...
感謝大埔的翁媽,妳的笑容讓我有對抗小黑蚊的勇氣...
感謝塗溝的羅詩淵羅江勉夫婦、呂榮輝李富美夫婦、江明正、沈敏子、柯張甜、呂張胎、朱瑞仁、和邱金松,你們以加起來將近八百歲的智慧,聽我胡扯,給我力量,每次點名我都像是小學老師般的快樂...
感謝民雄和大埔工作站的大大小小,你們是我的護法...

這次…
又被我爽到了…..
不好意思喔… 喝喝

Monbaza(張耘之)
半夜不睡覺邊看著平成狸合戰(宮崎駿早年深具環保意識的動畫電影)邊寫下這些文字
Ps.請用空白字元代換掉上面所有的「我」,感謝!

飛舞在塗溝的蝴蝶阿嬤

文/吳文文

再過幾天,塗溝的阿嬤們就要飛舞她們的蝴蝶之舞,我不知道她們的心情如何?上週二到塗溝日照中心練習時,看到她們這一週裡幾經自行排練的結果,心裡其實涼了半截……。
在我開始與完全沒有肢體及舞蹈訓練的女性(泰半是中、老年婦女)一起工作的更早以前,自己曾思考過表演藝術難道只是”表演”嗎(意思是說­­---各位觀眾請看著我為你們的超群展現)?當時,我沒有答案,也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做或是如何做才會覺得踏實。曾經,短暫停留聖彼得堡幾個月回台後,當時的我再也提不起任何心情觀賞任何舞蹈演出。在那之前的八、九十年代,台北地區大大小小的表演團隊紛紛成立,而國際知名演藝團體也被競相邀請,在各種名義下的藝術節慶獻藝,台北儼然成為一個與世界各國表演藝術並駕齊驅的大都會。但是,這一切都與我無關,因為在某些原因下,我認為我與所謂的「世界水準」無緣之後,藝術對我沒有意義。因此,幾年後的我,躲回南台灣高雄,並沒有產生無法與台北斷奶的痛苦。而後,有一天在公園,我看到幾個臉上塗抹著艷麗的身軀,忘我陶醉在自己的舞姿當中,那極不像以前在台上的演出---一種九十九分的忘情,一分絕對又準確操控的能力。那是什麼?我仍沒有答案。過了些時日,我認為那就是自己遺失了好些年以至於遺忘了的生命力。然而,在塗溝的這些日子裡,我又看見了「生命」的身影。
在塗溝上課的日子裡,阿公阿嬤們給了我最最友善的互動,我給了一個在課堂上與我打招呼的肢體動作,而在廟口、在稻田邊或是在腳踏車上,他們依然對我以招牌動作打招呼。排練時,他們從不介意自己的熱情建議始終沒被採納;即使,到最後我對著他們寒著一張不耐的臉,我仍然得到他們完全的配合,且並非是忍住內心不滿,而是為了成全一個群體使命的服從,他們真的想做好這件事---金府千歲誕辰的廟會。記得,在六月初當藝術行動啟動說明會中,我曾表明希望自己能在此活動中帶給社區居民一種表演藝術的過程體驗。看最後演出的情況,他們是達到眾人的期望,而在此事件中,誰是真正的舵手呢?我想可能是雙方的神吧。
有一種感情---對人、對故鄉、對事、對物的一種情感,我曾經感知過。但是,似乎那已經非常遙遠了,甚至遺忘了。這回,我在這讓我睡不好的陌生鄉鎮裡,再一次地感受到它真實的存在。只是,我並未熱情的擁抱,只是滿懷的感恩,以及不時地思索著幾個有義意的面孔。似乎,也體認到某種永遠不可能再回復的力量。

2008年2月10日 星期日

大年初三-藝術跳蚤市集 熱鬧強強滾

跳蚤市集的人潮...

David Chen & 泥灘地浪人帶來的演出

嘻班子--帶來西非鼓的即興表演


吳娟&跳蚤市集的藝術家們一起聞鼓起舞

在爆冷的天氣裡,大家為遊客們帶來一絲絲的暖意~~

2008年2月3日 星期日

環境藝術行動 新春特報




民雄廣播電台日式招待所


2008新春特別活動


藝術跳蚤市集




2/9(大年初三)


下午:14:00~21:00


藝術跳蚤市集


下午:15:00~17:00


David Chen & 泥灘地浪人 演出

地點:民雄廣播電台日式招待所 戶外廣場


嘉義縣民雄鄉寮頂村民權路50號